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。
晨曦拉开帷幕,金茫涂抹连绵如芝士的沙丘。沙漠在万籁俱寂的黎明中渐渐苏醒,迎来了全新的一天。
“镰刀”岩下,聊了一夜的两人终于达成了共识。莱恩一五一十的将遗迹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汉斯,汉斯边听边提问,也帮莱恩梳理了下思路,帮她弄清了不少心中的谜团。
坐在硬石块上的汉斯两手托着下巴,一脸愁云,若有所思的说道:“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,那么首先要确定的一点是,我们的国家中有奸细!可恶。”
莱恩美目流转,点点头,道:“听你这么一说,想来也是。应该是有人将我们的情报出卖给了拟态体……可是……”
莱恩欲言又止,汉斯见状,接着说:“你是不是觉得这不可思议?人类竟然会跟拟态体有勾结?大小姐呦,这个世界的黑幕远超你的认知。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,相反,我们的机构很早前就发现过类似的事情了。拟态体有着远超我们想象的智慧。蛊惑人心这种小把戏,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。”
莱恩低下头,她又想起了在遗迹中与父母相遇的画面。一时间,悲伤、欣慰、失落、不舍等情绪涌上心间。无论如何,父亲的那一句句温暖的话语,仍然像春天初融的山泉一般缓缓在她记忆中流淌。
“也许是神罚教的余孽……”汉斯冷冷的说道,“当然,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搞清楚谁是奸细……而是……”汉斯说着,目光移向了正在一旁小憩的哈伦身上。
此时的哈伦,双手被铐着放在隆起的膝盖上,背靠岩石壁,闭眼休息着。他需要休息。长久以来独自一人在残酷的世界上行走、寻找、战斗。风餐露宿,披星戴月,独来独往。昨天又被古代兵器抽取了大量的生命力,换作常人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。这个瘦弱的、黝黑的、干枯的像个木乃伊的少年,真的太累了。
汉斯的话语一出,莱恩不由得抬头向哈伦看去。哈伦休憩的模样像极了天真无邪的婴儿,看见哈伦不时小鸡啄米似得点着头,她情不自禁的莞尔一笑。但她明白汉斯话语中的意思,忙紧张的问道:“你……打算怎么做?”
汉斯眼睛一咪,又笑着说:“我不打算怎么做,我没有权力做任何事情。我只是个被机构派来保护你的保镖而已。我昨晚已经联络了机构,相信用不了多久,运输机就应该到了吧。毕竟此次任务的最重要目的就是将古代兵器运回国内,从这点来说,你也算是漂亮的完成了任务。骄傲点吧,你已经是国家的英雄了。至于……少年的处置方案,还是等回到机构后让机构的高层作决定吧。不过作为机构的老员工,我想,这小子作为稀有的能驱动古代兵器的人——我是说古代兵器适格者,机构高层一定会把他当宝贝的。说起来,这可能是此番任务的又一个重大成果呢。”
听到汉斯这么说,莱恩悬着的心总算落定了下来,她偷偷的长嘘一口气,说道:“运输机能安全的到达吗?如果真有奸细的话,再隐秘的路线都无济于事吧?如果在途中遭遇拟态体……”莱恩有些担心。
“放心,这次的路线是教授亲自规划的,路线上几乎不可能遇到拟态体。而且消息保密工作做的很好,被奸细知晓的概率等同于零。更何况,为了确保万无一失——运输机上配置了二千名持有最新型复制长枪的尖兵义体人!”汉斯说道,“你看,这不是已经到了吗?”
汉斯向东方天空望去。
莱恩跟着抬起头眺望。东边地平线上升起的巨大太阳照耀大地,圆饼似的太阳中央,一个芝麻似的黑点越来越大,越来越近。
哈伦听到了引擎声,警惕的睁开眼,也向着东边望去。当那个芝麻大小的黑点逐渐清晰到能辨别其外观时,哈伦的脸色变了。他认出了那东西,正是姐姐告诉过他的用来装载巨大货物的运输机。他瞬间想明白了那东西的用途。
但,他不允许驱黑者被它运走。他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了古代兵器,怎么可能轻易就拱手让人?他有着自己必须要去完成事情——而驱黑者是必要的条件。那是他与姐姐之间的约定。
哈伦看了眼手上脚上的铁铐,神色一凝,两只白净的手臂光芒一显,铁铐子竟无声的断开了——就像之前那根被哈伦轻易解开的绳子一样。
必须趁那个高大的义体人没注意的时候乘上驱黑者。哈伦如此想道。
他看了眼正专注得目迎运输机的两人,目光在那个有着碧绿色长发的少女纤细唯美的背影上停顿了一瞬,便悄悄地向驱黑者跑去。
驱黑者停泊在镰刀岩竖立部分的外侧,距离哈伦不算远。哈伦选择的路线也较为隐蔽。他从汉斯他们站立地方的相反方向向岩石外部跑去。如果汉斯他们不回头,是不会发现哈伦的动向的——可事与愿违,就在哈伦终于跑到岩石外侧、驱黑者就在眼前时,汉斯玩世不恭的口吻响起:
“臭老鼠呦,你又故技重施了呀。你以为这次我还会那么不小心吗——我给你拷上的手铐上装有解锁报警开关。我看你这次再怎么耍滑头啊。”
说话间,汉斯的双脚已完成了机械化——他两只粗壮的小腿分叉展开,变成了四只带有微型反重力推进器的机械足。只是一个瞬间,他已如流星一样飞出,重重的砸在了哈伦与驱黑者之间的沙地上。尘土飞扬,将哈伦吞没。
“小老鼠,给你个忠告,放弃你危险的打算,远离古代兵器,老老实实的坐在地上服从我的命令,否则你可能会断掉一两只手脚,或者,变成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。”汉斯笑着说道。他看向哈伦的眼神就像猫看老鼠。
尘土尚未完全落定,哈伦不得不用双手遮住双眼,风沙下,他只看见汉斯悬浮在半空中,两手分别提着一杆重机枪,宛如一尊杀器。冷汗从哈伦脸上泌出。他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。他能想象得到,如果自己不按他的要求去做的话,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射成一堆烂肉。
汉斯两手中架着的两柄重机枪,名为“重型坦克车”,由六大领地国之一艾隆米瑞克自主研制,专为战斗强化型义体人设计的。这种强攻型重机枪,每柄重达二十公斤,射速高达5000发/分钟,使用的均是7.62×51mm全金属外壳碳化钨穿甲弹。在义体人手中,它的威力之大,堪比一支中型坦克小队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需要……它……”哈伦努力的说着人类语言。
“我知道你需要它。我们都需要它,全人类都需要它。它是人类的救赎。它是神留给人类的最伟大神迹!只要有了它,我们就能冲破安定墙,夺回失去的家园。什么拟态体,在它面前不过是蟑螂!拥有它就等于拥有了神!神,岂能被你一人独占?”汉斯有些激动的说道。
哈伦没有听汉斯近乎疯狂的演说,而是盯着驱黑者,他在向它求助。就像在遗迹中做的那样——哈伦的双臂开始了闪烁,金色的光芒照耀在驱黑者纯黑的次元装甲上——但情形有些不同,双臂的光芒明显黯淡了很多,像是萤火虫似的,随时都会熄灭。哈伦的表情也变得异常痛苦,豆大的汗珠在他额头上滚动。
补充能源是需要时间的。汉斯显然不会傻到给他时间:“小子,虽然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但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以偿吗?”汉斯目光凝聚,眼神冰冷。他身为机构招牌杀戮机器的本能告诉他,必须阻止哈伦的行动。汉斯扣动了扳机。射击声响起。犹如突然骤起的狂风暴雨。密密麻麻的全金属弹壳从机关枪的弹卡中跃出。一时间,火药味弥漫,火光甚至胜过了日光。
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,莱恩只能远远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——她没有汉斯那强悍的爆发力,如此远的距离,哪怕她用尽全力的奔跑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到达两人所在的地方。
当她看到哈伦消失在被重机枪扫起的漫天沙尘中时,她唯一能做的,只有跪坐在沙子上,闭着双眼,嘴里说着什么。祈祷,她是在祈祷吗?她从不信这世界上有神。如果有神,为什么神不早点向她伸出仁慈的手?但此时的莱恩,似乎真的在向谁祈祷着——这或许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。
“不会再有下次了。这是你最后的机会,放弃你的计划!”汉斯强硬的说道。汉斯并没有下杀手,这次狂暴的攻击只是一个严厉的警告。
“我……不会……放弃!”哈伦坚定的回答穿越尘土“墙”。
这个答案让汉斯大笑起来,道:“好!有种!不成全你的话,怕是要玷污了你的勇气!”话音刚落,他又扛起了那两顶尚未冷却好的重机枪,瞄准已经完毕。一旦枪体冷却好,又一轮硝云弹雨将降临在哈伦的头顶。
十秒过去了,二十秒过去了……终于——“少年,说再见的时候到了。你为人类作出的牺牲,会为你在死后赢得一片安宁。”死神般的言语,宣判着少年的死刑。
千钧一发之际,一个巨大的立体投影从运输机的前端投出,空旷干燥的高空中,蓦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类影像——影像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。男人留着一头偶见白丝的黑色短发,戴着黑框眼睛,表情阴冷。五官普通——除了那让人难忘的鹰钩鼻和冷峻细长的眼睛。“白大褂”托了下镜框,开口道:“住手,汉斯。”
汉斯身躯一震,猛地回头看向天空那尊巨大的投影,嘴里喃喃说道:“小安东尼教授……为什么他会出现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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